拉法埃尔·阿尔维蒂(Rafael Alberti)诗选
阿尔维蒂(1902- ),主要诗集有《街头诗人》、《潮汐》、《致画》等。
序曲
没有年岁,没有玫瑰,没有大天使。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号叫和哭泣之前。
那时候,光明还不知道
大海诞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时候,风梦想着它梳理的长发,
石竹梦想着燃红它的火和脸颊,
水梦想着在那里饮它而流连的嘴唇。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身体、名字和时间之前。
于是我回忆起,有一次,在天上……
第一次回忆
……一支折断的白荷……
——贝克尔
她在漫步,带着沉思的白荷余香,
几乎象一只知道自己不得不诞生的鸟儿。
她瞧着,确看不见在梦中成了镜子的月亮,
看不见让她抬起脚的雪白沉寂。
一种自己显现的沉寂。
那是在竖琴、细雨和言语之前。
她不知道。
空气的洁白的学生,
跟星星,跟花朵,跟树木,一起战栗。
她的嫩芽,她的青绿的体态。
跟我的一无所知的
星星一起,
为了在她的双眼挖出两个湖
却被两片海所淹没。
我回忆起……
没有别的,她死了,远远离去。
第二次回忆
……接吻的轻声和翅翼的摆动……
——贝克尔
也是在以前,
在阴影的反叛很久以前,
燃烧的羽毛落向世界,
一只鸟为了一朵百合可以去死的时候。
以前,以前,你问过我
我的身体的号码和地址。
在身体的很久以前。
在灵魂的时代。
那时候,你在天上敞开没有花冠的额头,
梦的第一个朝代。
那时候,你在虚无中看见我。
发明了第一句言语。
於是,我们相逢。
第三次回忆
……在饰金的羽毛扇子后面……
——贝克尔
虽然天上的华尔兹没有跟素馨和白雪结婚,
空气也没有想到你的美发可能发出的音乐,
王上也没有下命令把紫罗兰埋进一本书。
没有。
那个年代燕子出发旅行,
嘴壳上没有我们的名字。
牵牛和藤萝
没有阳台和星星可以攀缘而死去。
那个年代,
一只鸟的肩头没有花朵可以支撑住脑袋。
於是,在你的扇子后面,有了我们的
第一个明月。
王央乐 译
他们顽强地走着,树皮的脸色,
挡得住斧子的砍击,毫不动容。
阴沉的脑袋,仿佛坚硬的燧石,
但是在果子硬壳的梦中.却烈火熊熊。
大氅外散发出潮湿羊羔的气息,
里面包容着袋袋土豆的恬淡滋味;
比蹄子还硬的磨旧的靴子,
沾满了粪肥和沉重的泥泞。
固执的骡群在黑暗里发出响声,
经过街巷妨碍了人行的便道;
田野里的人们走着,犹如无数种子
去播撒进战壕里的深深犁沟。
许多人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他们确信
是跑步去夺取一颗显现的星星,
在新的习惯里日日夜夜劳作,
杀死死亡,为了获得自己的生存。
(王央乐译)
今天,云朵把我带着
飞啊,飞上西班牙的地图,
我投下的影子
多么渺小,在河上;
多么庞大,在牧场!
我投下的影子
里面满是马匹。
我在马上,到影子里
寻找我的家,我的村庄。
我进入院子,有一天
它曾经是流水的泉源。
虽然不再是泉源,
它永远在铮琮地响。
不再流的水,也要重新
流出来,把水给我。
(王央乐译)
如果空气有一天这样对自己说:
我疲倦了,我的名字累垮了我……
我再不想用我的名字来签署
那香石竹和玫瑰的卷发,
这小溪泛起的精细的涟波,
那大海飞扬的优雅的浪花
和笑在白帆颊上的酒窝……
.
我迷失了方向,从软绵绵的
睡垫上升起来,
离开我的卧室。
我从静止的葡萄藤间流去,
刺穿塔楼上紧闭的圆顶窗;
全然消瘦的我又转入街巷,
我拐弯抹角,无孔不入,
被门角擦伤被窗轴刮破,
深的门廊何引向绿的庭院,
那儿飞升的水花令我亿起
我的心愿——又甜蜜,又绝望……
找啊找啊,我为自己找名字,
用什么方法线个什么新字儿?
难道就没有一阵风一口气
一次呼吸,能为那个字眼——
能给我命名的字眼插上双翼?
我沮丧地找啊找一个符号
找一件找一个人来替换我,
他应当很像我,在这—切
新鲜记亿中能敏锐地感受
娇柔的摇篮温暖的私语,
能长久保持那同样的
颤栗那同样的呼吸——
就像我诞生的第一个早晨
第一次呼吸,当我听见光说:
“飞吧!你是空气。”
如果空气有一天这样对自己说。
(飞白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