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诗集)
鼓浪屿鼓浪而去的浪子 清明节终于有岸可回头 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 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 一百六十涅这海峡,为何 渡了近半个世纪才到家? 当年过海是三人同渡 今日着陆是一人独飞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一穴双墓,早已安息在台岛 只剩我,一把怀古的黑伞 撑着清明寒雨的霏霏 不能去坟头上香祭告 说,一道海峡像一刀海峡 四十六年成一割,而波分两岸 旗飘二色,宇有繁简 书有横直,各有各的气节 不变的仍是廿四个节气 布谷鸟啼,两岸是一样的咕咕 木棉花开,两岸是一样的艳艳 一切仍依照神农的历书 无论在海岛或大陆,春雨绵绵 在杜牧以后或杜牧以前 一样都沾湿钱纸与香灰 浪子已老了,惟山河不变 沧海不枯,五老的花岗石不烂 母校的钟声悠悠不断,隔着 一排相思树淡;定的雨雾 从四十年代的尽头传来 恍惚在唤我,逃学的旧生 骑着当日年少的跑车 去白墙红瓦的囊萤楼上课 一阵掌声劈拍,把我在前排 从钟声的催眠术里惊醒 主席的介绍词刚结束 几百双年轻的美目,我的听众 也芷找隔代的学妹和学弟 都炯炯向我聚焦.只等 迟归的校友,新到的贵宾 上台讲他的学术报告 199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