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

他[从天门]望见地球和上帝的园地，与别的
闪光星球没多大差异；山顶上
都长着香柏，恍若伽利略在夜间
用望远镜，是耶非耶地，观测到
月宫上依稀可辨的乡国丘田；
或如航海者在息克雷提群岛[土耳其西岸]中，
窥见提洛斯或萨摩斯初见时只是
朦胧的一丁点……

霎时间，他落在乐园东部的悬崖上，
回复他原来的模样，仍是个插翅
撒拉弗。他长三对翅膀，遮掩着
他神圣的体态：护着宽阔的肩膀的
那一对垂下来遮住胸，装扮得俨然
有帝王之相，中间那一对像缀满
星星的一条带，围着腰，又绕住他的
后背和大腿，绒毛般金色斑斓，
似在天堂浸染；第三对由足跟
罩住两脚，像是羽制天蓝色
盔甲。他伫立着宛若迈亚的儿子[众神的使者]，

……突然间亚当
心头闪进：千万别错过这机会，
这次会见所赐与的大好辰光，
来了解世外蓬莱的事物和形质，
他瞧见他们居住在天国，高洁
远胜过自己，他们灿烂的仪表
神圣的光辉以及高超的本领
比人强万倍；一番谨慎的言辞
他就这样向天使巧妙地说出：
“……时间会来临，到时候，
人，可以跟天使在一起，不用吃
不好消化的或过于清淡的食物：
或许从这些有益身体的营养物中
你[亚当]的身躯终将化一切为精神，
随着时间而增益，插翅而腾空，
同我们一样，可以随意选择，
留驻在这儿或者进天上乐园，
只要发现你们顺从，并雷打
不动地全盘保持他的爱心，
你们是他的后裔。此时此际
这种仙地福境所蕴含的幸福
你可以尽情享受，但不能增添。”

“……何况我怎能
说出另一世界的秘闻，也许
透露不合法？但是为了你好，
可以原谅，凡是有人的理解
所不及的，我将这样来进行描绘。
把灵虚的比作具有实体的形状，
这最能表达它们，虽然人间
只不过是天国的影子，其中事物
彼此相似，比世人想象的更其逼真！”

“‘有位、主治、大君、能力，掌权们，
众天使，光明的产物，你们听着，
听我[上帝]这永远有效不变更的诏令！
今天我已有所生，我宣布他是
我唯一的儿子，并且在这圣山上
涂了圣油，你们现在见到
我右边的便是他；我命他做你们的领袖，
我亲自极力推荐，上天众庶民
要对他屈膝膜拜，认他为主人。
在他大摄政的治理下，大家要保持
团结一致而做到同心同德，
幸福无穷。有谁不顺从他的
也就是不顺从我，害群之马，当天
逐出上帝的身边和幸福的境地，
掉进外层黑暗处，打入深渊，
千秋万代永不得赎罪超生。’
全能者这样说，听了后大家似乎
很高兴：全似乎是的，可也不尽然。”

……[撒旦]出于尊严
受不了那场面，自以为受到了贬抑。
由此产生了深恶痛绝和轻篾，
很快在夜阑昏暗，万籁俱寂
最适于睡眠的手，他竟决定
带他所有的部队撤离出去，
藐视至尊宝座，不崇拜，不顺从；”

“‘……这么个敌人
闹了起来，他想要建立宝座
跟我们平起平坐，占领大北方；
这样还并不满足，内心里仍然
用战争考验我们的权力或权利。
通知下去，对这场孤注一掷，
赶紧把队伍集合好，全部
用来自卫，以防不小心丢失
我们高超的地位、神殿和圣山。’
“……撒旦带着和部队
已急急鼓翅飞得很远，这一伙
如夜间繁星多得不可胜数，
或如晨星，如太阳点缀在每一片
树叶，每一朵花儿上面的露珠。

“‘想些什么表示敬意的新办法，
才能最妥善欢迎他[圣子]来接受我们[撒旦等]
师出无名的跪拜，打躬作揖，
侍奉一个已过分，来一双怎受得了！

“那末，谁能有什么理由和权利
竟对生来是他同辈的称王
称霸，就算力量个光辉逊一筹，
论自由可平等？……’”

“押比叠，崇拜上帝的虔诚谁也
不如他，他顺从神圣的命令，于是
站起来，激于满怀虔诚的怒火，
气势汹汹，怒发冲冠地反对：

虽然你荣耀显赫，甚至集所有
神性于一身，你难道就认为能与他
神生之子相提并论？靠的他，
如靠他的道，威武的上帝才造的
万物，连同你，以及一切天国的
精灵都靠他才创造成层次分明，’”
“‘可我们[撒旦等]知道我们无时不像
今朝；我们前无人，平凭自己的
活力而自生自长，当时命运
旋转一整圈，经十月怀胎，就生出
我们做天国居民，当上天子孙。
我们权力属自己，自己的右手
能教我们干最崇高的功业，试证明
天下谁能敌：接着，你就能看到
我们是打算苦苦哀求嫌殷勤
三呼万岁，绕着全能者的宝座
合掌呢还是合围。这种传闻，
这些消息请你捎给那涂圣油的君王；
快逃走，不然就大祸临头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