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达维里(约生活于十二世纪),格鲁吉亚诗人。所作史诗《虎皮武士》是格鲁吉亚古典文学的最高成就,也是世界著名史诗之一。
上帝以神力创造了奇妙的宇宙之宫, 更把大地装点得绚丽多彩,郁郁葱葱。 他将生命的活力赐给了芸芸众生, 人间的君主便反映着他光辉的外形。 上帝啊!你独自创造了世界万物的形象, 主宰啊!为了战胜恶魔请赐我以力量。 让那痴情人的爱情之火终生燃烧我的心灵。 在我死去时请饶恕我生前犯过的罪行。 雄狮拿着盾和宝剑把塔玛尔女皇守卫, 我是个歌手,又应当怎样为她鞠躬尽瘁? 发辫乌黑如玛瑙,双颊赛过闪光的珠宝, 亲眼见过金太阳的人,谁能不为之倾倒? 让我们为神圣的塔玛尔女皇歌唱! 我曾经把最美好的颂歌献给女皇。 玛瑙湖的秋水当墨汁,芦苇作笔写诗情, 我的歌儿如宝刀的利刃,征服着人心。 为了颂扬女皇,我奉命谱写新的篇章, 赞美她眉如黛蛾,眼若晨星,睫毛长。 红宝石的嘴唇把雪白皎洁的珍珠掩盖,—— 铅制的锤子虽然软弱,却能敲碎石块。 我需要技巧、语言和心灵才能把她歌唱, 我心甘情愿为她服务,请赐我灵感和力量。 且让我歌唱塔里爱尔,他曾把人民拯救, 赞美三位英雄,三位久经考验的朋友。 朋友,请为不幸的塔里爱尔共掬同情之泪, 忧伤的利剑至今还使我为他悲痛心碎。 我名叫卢斯达维里,要写出悠扬的诗篇, 把这古老的传说编成美丽的珍珠项链。 强烈的爱情使我这痴情人喜爱这个故事。 她是我最光辉的太阳,她统帅着战士; 她征服了我啊!熊熊烈火燃烧着我的身心, 如果她不加怜悯,我的归宿将是一丘荒坟。 这个故事很早以前就从伊朗流传过来, 犹如灿烂的明珠,被大家传看,令人喜爱。 我只不过用格鲁吉亚的诗句将它谱写成章, 给我的心上人歌唱,我为她满怀忧伤。 目眩神迷的痴人啊!心儿已向她飞去, 如今成了痴情人,独自在荒野里徘徊唏嘘。 但愿她拯救我的灵魂,哪怕肉体受煎熬! 如果我颓丧枯稿,又怎能颂扬三位英豪? 既然你的命运如此,那也就是你的慰藉。 是工人就干活,是战士就去沙场挥刀杀敌; 是恋人当然就因爱情的痛苦而落魄丧魂—— 不要指责别人,既然自己也怕人家议论。 诗歌是一种认识,它使人有高尚的情操, 奇妙的语言娱悦视听,令人心地善良美好, 只要不是聋子,琅琅的诗章谁都欣赏, 一般言语松散,诗句则精练而有力量。 千里驰骋不怯力,才配称为马中的良骥, 球球命中不失脚,方显出球场的绝技。 诗句奔放韵多彩,才算是光荣的歌手, 他发现语言贫乏,自己就会勒住马头。 如果诗歌的言语突然变得含糊不清, 这时去看看诗人,你会感到发人深省。 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就暂且后退几步, 勇敢一击,往往能降龙伏虎,天堑变坦途。 胡诌两三行小诗,当然得不到诗人的美名, 但愿他不认为自己有征服人心的才能。 有人想出一些蠢话,把它们押上韵脚, 便象蠢驴似的狂叫:“这是艺术的骄傲。” 渺小的诗人写出来的是渺小的诗篇, 没有分量的语言拨动不了人的心弦。 它不过是年轻猎人手中无力的弓箭, 它害怕巨兽而乱伤小虫,令人可怜。 在宴会上为了娱乐,小诗有时也能效劳, 献个愉快的殷勤,开个友好的玩笑。 如果写得生气盎然,也值得人们称羡, 但称得起歌手的,只有创作宏伟的诗篇。 应该使诗人不浪费自己的天才, 要把顽强的劳动献给唯一的爱。 让她水晶一般在诗歌中放出火焰的光芒, 伴之以优美的音响,使她受到颂扬。 我今天仍然矜夸,以前曾经赞美过她, 我真诚而热烈地歌唱,并不感到羞人答答。 无情的雌虎啊!她比我的生命更宝贵, 她就反映在诗里,虽然我不说她是谁。 崇高的爱情,是高尚情操的反映, 人间的语言太贫乏,难以把它说明。 天赋的爱情往往把我们人类改进, 追求爱情的单恋者,必然要痛苦万分。 无论圣人和神仙都说不出它的道理, 滔滔不绝的空话徒然使人感到烦腻。 而沉迷于色情的人一旦离开了情妇, 也竭力模仿爱情,诉说自己的痛苦。 阿拉伯人把痴情人叫做美奇奴, 他如痴似醉地追求理想化生的珍珠。 为了攀登巍巍高峰,有人耗尽精神, 而浪荡色鬼渴望的却是漂亮的女人。 真正的恋人应该比太阳更美丽, 智慧、力气、辩才对他都适宜。 他富有、宽厚,充满激情,永葆青春, 没有这些天赋的美德,怎配称作恋人。 爱情的本质永远美好、忠实、不可思议, 决不能把纯洁的爱情和色情相比拟。 色情和爱情——一在地窖,一在云霄, 任何人也不应该把这二者混淆。 美奇奴的心啊地久天长,与荡子迥然两样, 他忠于心爱的人,因为离别而万分悲伤。 即使心上人异常骄矜,他也并不因此气愤, 我知道,爱情并不在于转瞬即逝的亲吻。 轻薄儿把这个抱在怀中,眼睛已盯上别人。 这种反复无常的玩笑岂能称做爱情。 只有恶少才会这样不负责任地戏耍, 美奇奴却把一切都撇下,心上只有她。 热恋的美奇奴有自己唯一的规矩, 把痛苦深藏在心里,梦中与情人团聚, 满怀着离情别绪,相思使他如痴似醉, 但温顺地听从他心上的人支配。 他那颗受伤的心从不向人泄露秘密, 他不愿意他的意中人无辜遭人睥睨。 他不去她家问候,只将深情藏在心头, 他把甜蜜的慵懒看作是一种幸福和享受。 随便谈论所爱的姑娘,这种人岂能信赖? 他又何必乱来,还不是自我损害? 这哪里是把她赞颂,如果同时有损芳名?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令意中人伤心、不宁。 我不懂,狂妄的人装假有什么好处, 如果不把姑娘追逐,难道就别无出路? 为什么要玷污她在人们心目中的名声? 但恶棍却觉得吃蜜糖也不如恶语伤人。 美奇奴为爱人痛哭,这是一种高尚的行为。 他浪迹天涯,博得世人的尊敬和赞美。 他的心灵中铭刻着一个美丽的身影, 他认为不应该向众人诉说自己的爱情。 汤琉强译 选自《虎皮武士》,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