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三百首


马致远

双调·夜行船·秋思

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昨日春到,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

[乔木查]想秦宫汉阙[],都做了蓑草牛羊野。不恁 么渔樵没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

[庆宣和]投至狐踪与兔[],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魏耶?晋耶[]

[落梅风]天教 你富,莫太奢。没多时好天良夜[]。看钱奴更做道你心似铁[], 争辜负锦堂风月[]

[风入松]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 不争镜里添白雪[十一],上床与鞋履相别。 休笑巢鸠计拙[十二],葫芦提一向装呆[十三]

[拨不断]利名竭,是非绝。红尘 莫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更那堪竹篱茅舍。

[离亭宴煞]蛩吟 罢一觉才宁贴,鸡鸣时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十四]?看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 急攘攘蝇争血。裴公绿野堂[十五],陶令白莲社[十六]。爱秋来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 浑几个重阳节?嘱咐你个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十七],道东篱醉了也[十八]

 

[一]梦蝶:《庄子·齐物论》:“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这句话是说人生就象一场幻梦。

[二]“急罚盏”句:赶快行令罚酒,直到夜深灯熄。夜阑,夜深,夜残。

[三]秦宫汉阙:秦代的宫殿和汉代的陵阙。

[四]不恁(ning):不如此,不这般。

[五]龙蛇:这里指刻在碑上的文字。古人常以龙蛇喻笔势的飞动。李白《草书歌行》:“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

[六]投至:及至,等到。

[七]“鼎足”句:言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形势,到中途就夭折了。最后的胜利者到底是魏呢?带是晋呢?

[八]好天良夜,好日子,好光景。

[九]看钱奴:元代杂剧家郑廷玉根据神怪小说《搜神记》,关于一个姓周的贫民在天帝的恩赐下,以极其悭吝、极其刻薄的手段,变为百万富翁的故事,塑造了一个为富不仁,爱财如命的悭吝形象——看钱奴。

[十]锦堂风月:富贵人家的美好景色。本句嘲守财奴情趣卑下,无福消受荣华。

[十一]添白雪:添白发。

[十二]鸠巢计拙:指不善于经营生计。《诗·召南·鹊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朱熹注:“鸠性拙不能为巢,或有居鹊之成巢者。”

[十三]葫芦提 :糊糊涂涂。

[十四]彻:了结,到头。

[十五]裴公:唐代的裴度。他历事德宗、宪宗、穆宗、敬宗、文宗五朝,以一身系天下安危者二十年,眼见宦官当权,国事日非,便在洛阳修了二座别墅叫做“绿野堂”,和白居易、刘禹锡在那里饮酒赋诗。

[十六]陶令:陶潜。因为他曾经做过彭泽令,所以被称为陶令。相传他曾经参加晋代的慧远法师在庐山虎溪东林寺组织的白莲社。

[十七]北海:指东汉的孔融。他曾出任过北海相,所以后世称为孔北海。他尝说:“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吾无忧矣。”

[十八]东篱:马致远 号东篱。他慕陶潜的隐逸生活,因陶潜《饮酒》诗有“采多数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句,乃自号为“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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